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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左元放闖禍許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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荀彤聞言眉頭皺了皺,偏著腦袋不解地看著陳群。

陳群像是被荀彤眼神燙到一樣,“唰”地一下扭過頭,板起臉:“天色不早,你該回去了。”

說完就退後一步,跟荀彤保持好距離。

荀彤固執地盯著陳群,眸光裏浮現的全是期待和希望,連身形都不舍的動一動。陳群眼看著身側地一處墻角,不言不語,不聲不響。像是一尊雕塑一樣跟荀彤對峙著。

良久,小姑娘似乎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,臉上的光彩漸漸暗淡下去,她低了頭,聲音嚅囁地說:“你不肯送我回家了嗎?”

陳群聞言,腳步本能地就要上前,卻又像想起什麽一樣立刻縮回,擡手指著胡同口的荀彤的馬車說道:“荀姑娘車駕在不遠處。”

荀彤難以置信地看向陳群,頭擡起,又低下。一擡一落間,小姑娘已經淚交於睫,晶瑩瑩地淚珠兒就這麽掛在彎翹的睫毛上,要掉不掉,分外地惹人憐*。

她以很柔很輕語調,把聲音保持在恰能讓兩個人聽到的程度上,喃喃著說道:“你都不肯送我嗎?是因為我已經及笄了?是大姑娘了?你要避嫌了?那你怎麽不早避嫌?為什麽不在你當初來許都時就避嫌?”

對著這樣的荀彤,陳群出乎意料地沒有出聲辯駁,他把手擡了擡,想是要幫荀彤擦擦眼淚,卻又在手將要碰到眼前人的時候“唰”的一下收回。狠心轉過身,背對荀彤,說了句:“荀姑娘今日身體不適,還請早些回府。群還有要事在身,就不再多送。告辭。”

說完陳群就逃也似的拔腿離開,身形之狼狽,腳步之倉促簡直讓知道他的人都驚訝詫異。

荀彤本來還當陳群馬上要上當了,閃著淚花的眼睛裏已經開始浮現一絲笑意,卻不料在最後關頭,這個混人又退縮地跑了。荀姑娘頓時覺得萬分憤慨,她猛地擡起頭,盯著陳群背影,音量拔高喝道:

“陳長文,你到底在怕什麽?”

陳群身子微微僵了下,頓住腳沒有回頭,又重覆了一遍:“彤兒,我是你的叔父,你父親的同窗!”

“那又怎樣?”

“我知道你是我父親的同窗!知道你比我年長太多!知道你家有妾侍。可那又能怎樣?那又能怎麽樣?老天爺沒有讓我早出生十年,可是卻又讓我在及笄懵懂時遇見了你。你躲著我可以,可是你躲得開你自己嗎?”

“我喜歡你!陳長文,你知道我喜歡你!所以你才不敢見我?你以為你真的只是這麽想嗎?真的只是因為這些才不敢見我的嗎?”

“你錯了,你逃的根本不是我,你是在逃避你自己!你敢問問你自己對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?”

荀彤咄咄逼人地話,終於換來陳群一個微微轉頭的反應,但是片刻後,陳群又言不由衷地狠心說了句:“你多想了。在我眼裏……你只能是晚輩,不可能……成為其他人。”

荀彤聞言一下子合上了眼睛,手扶上墻壁,像是受了莫大打擊一樣,聲音驟然暗啞,無意識地重覆道:“是嗎……只是……晚輩呀,那……算了。荀彤就不……叨擾長文先生了……不打擾了……”

陳群聞言,終究還是不忍地轉過臉,卻看到荀彤已經睜大眼,擡起下頜看著他,以一種極其平靜地語調說道:“你不承認,也想承認,那就罷了。你那腦子裏,有些東西很討厭,它把我的喜歡當成汙點,連帶著你也把它汙點。既如此,那你就……當我……什麽也沒說吧。我已經及笄了,或許等不了多少時間,家裏長輩就該為荀彤張羅婚事了。到時候……你可千萬別後悔!”

荀彤說完就緩緩地轉過身,在陳群驟然驚痛地眼神裏一步步走出胡同口,想著自己的車駕走去。

陳群在原地呆滯了下,等到荀彤馬車離開,才漸漸回過神來。他咬了咬唇,一手撐上墻壁,一手撐著眉心,表情一會平靜一會糾結,看上去分外矛盾。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找個地方好好靜一靜。可偏偏這會兒老天爺忽然開始睜眼為荀彤鳴不平了,這個想法兒的給陳群添堵。

就在陳群打算拔腿離開的時候,他聽到身後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操著懶洋洋地口氣說道:“哎?長文呀?你今天怎麽有時間到我們家門口來了?不怕我今兒‘不治行檢’了?”

陳群眉角抽搐地扭過頭,看著牽著郭滎的郭嘉一陣頭大:現世報這東西果然會存在。他剛和荀彤爭執完,轉眼就遇見郭嘉。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看著他空閑,存心讓這浪子看他笑話的。

郭嘉很是友好地看著陳群,然後探頭往外看了看胡同口方向,若有所思地瞇了瞇眼睛。再轉頭就又一派安閑地跟陳群說:“要到府裏去坐坐嗎?阿媚去年的窖藏可以開封了,我請你。”

陳群嘴角微微抖了抖,瞪著郭嘉,袖子一甩,板臉說道:“群沒有那個口福,還是不必了。”

說完陳群就沖郭嘉抱了抱拳,擡腳告辭走開。

沒走幾步,就聽身後那個小號的“浪子”帶著奶呼呼地聲音,口氣關切沖他喊:“長文伯父,娘說,牙疼是病,要請郎中。”

陳群腳步微微踉蹌了下,恢覆後立刻加快了腳步,逃難似的離開了郭嘉他們家所在的巷口。

郭嘉瞧著他遠去後,一下俯身抱起郭滎,扭頭就往府裏走,邊走邊像個老媽子一樣嘀嘀咕咕:“出事了,出事了。得趕緊給你娘說說去。”

郭滎皺著眉,在郭嘉懷裏很鄙視看著他爹,繃著口氣一本正經道:“大哥說先生叫他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。爹,你好沒出息。”

郭嘉噎了下,一巴掌拍兒子腦袋上:“你懂什麽?泰山崩了又砸不到你,你爹當然面不改色。現在這個……哎呀……不好說呀。”

郭嘉解釋完急火火地往家趕。到廳口把兒子一放,直接沖著蔡嫵而去。

蔡嫵那會兒正聚精會神跟戲嫻上“寬心教育課”呢,還沒上完關於“日子是要自己過的,不能這麽灰心喪氣”的主題,就見郭嘉跟被人搶了東西似的急吼吼氣咻咻跨到了廳裏。

戲嫻一見郭嘉模樣,立時就樂了:奉孝叔父,您真是比我親叔父對我都好,來的真是太是時候了,嫻兒終於今天不用聽阿媚嬸嬸講課了!

蔡嫵也眨巴著眼睛看了看郭嘉,略有遺憾地告訴戲嫻:“嫻兒不是說等會兒要跟照兒一道去你文若伯父家裏尋彤兒嗎?現在就可以叫上照兒去了。”

戲嫻挺樂呵地站起身,給郭嘉蔡嫵行禮告辭後,笑瞇瞇起離開廳裏。

“怎麽了?你丟東西了?”看著戲嫻走遠,蔡嫵疑惑地問道。

郭嘉一下坐到蔡嫵對面,無比嚴肅無比正經地說:“許都要辦喜事了。”

蔡嫵眼睛一彎,帶著絲笑意:“我知道呀。你不是說德衡和元常先生馬上就回來了嗎?元常先生的能耐,恐怕不止能把甄家姑娘說給大公子,還得附帶著整個甄家來許都吧?”

郭嘉可有可無地點點頭,揮著手說:“啊,他們後天就到了。甄家也確實已經把產業族人都遷來許都了。不過我要說的不是這個,是……”

“不是這個是哪個?”蔡嫵困惑地看著郭嘉,偏頭兀自思考了下,然後眉角抽搐地指指郭嘉說:“是二公子的婚事?可貂蟬都說裴兒還沒出孝期呢?曹公就算不怎麽在乎俗禮,也不可能讓二公子現在迎娶裴兒的。”

“也不是這個,是……”

“三公子更不可能了!我才聽說,三公子他媳婦兒今年才十歲!十歲的小丫頭,怎麽娶?”

“阿媚!你別打岔,聽我說完!”郭嘉終於揪住蔡嫵袖子,捂著媳婦兒的嘴巴,聲明道:“是長文的,長文的婚事!”

蔡嫵眨巴眨巴眼,然後頗為了解地點點頭:“是哦。長文先生好像比你還年長呢,家裏一直沒個正經主事的,確實也該找一個了。哎,奉孝,你說這的意思是……讓人給物色?”

郭嘉撓著衣袖料子,皮笑肉不笑地跟蔡嫵糾正:“恐怕不用你物色了,他應該已經找到人了。”

蔡嫵眼睛一閃,滿臉都是八卦之光地看著郭嘉好奇道:“找到了?是哪家閨秀?”

郭嘉皺了皺眉,猶豫了下才糾糾結結地回答:“我看著……好像是……彤兒的車駕在那裏停留過。”

“不可能!”蔡嫵斷然地一揮手,“彤兒那丫頭怎麽可能跟長文先生有什麽?再說,她前幾天還跟我說她要看上了誰家青年才呢,她怎麽可能去招惹長文?”

郭嘉眼睛閃了閃,選擇性忽視掉蔡嫵所言的“荀彤看上誰家才俊”的話,估計在他眼裏:我們姑娘看上你,那就是你的福氣。你看著我們姑娘,不好意思,那是你高攀,我們姑娘多好呀,你怎麽配得上呢?

蔡嫵瞧著郭嘉面色就知道他聽得沒在重點上,輕嘆了口氣後戳戳郭嘉胸口:“你能不能把事情搞清楚再告訴我。我還得等著跟嫻兒說道說道寬寬她心呢。瞧,今兒被你打斷了,沒機會了吧?”

郭嘉擺了擺手,有些疑慮地皺皺眉,仍舊不放心道:“不行,我覺得不太踏實。還是得找機會跟文若說說這事。”

蔡嫵翻著白眼給他一下:“你有那個功夫不如往帶著滎兒去司空府轉轉呢。省的他跟著他師祖整天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。前天滎兒跟我說他想要師祖教他識人相面,星相占蔔來著。把我給嚇了一跳,沒敢同意。我可跟你說,你別整天游手好閑,當沒事人一樣。看你兒子,讓他理他師祖遠點,不然不出半個月,你兒子肯定就成小神棍了!”

郭嘉不以為然地搖搖頭,伸手點著蔡嫵前額:“你呀,想太多了。我覺得滎兒跟烏角先生一處挺好的。至少不用整天往司空府跑堵得人說不出話了。嗯,我覺得滎兒還是有必要跟烏角先生多學習些本事的。”

蔡嫵咬了咬唇,瞪著郭嘉,小聲嘀咕了句:“你跟那老頭兒才處過多長時間?你哪有我了解他?你看著吧,那老爺子要是在許都帶著三個月還沒出事,我把酒窖裏的酒全都給你。”

郭嘉眼睛一亮: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我跟你打賭。”

“一言為定。”

“一言為定!”蔡嫵無奈地瞟了眼開始神思窖藏美酒的郭嘉,心道:你等著吧,那酒窖裏的酒,你絕對一壇也拿不走。

果然蔡嫵不愧是左慈一手教起來的,對左慈的了解估計僅次於於吉和華佗對他的了解。幾天以後,左慈在許都果然就戳出禍來了。而且他戳禍的對象還不是別人,正是他整天跟著郭滎去逛蕩的司空府的主人,司空大人曹操。

話說曹操那天剛召完華佗給他把脈診了頭風。結束後喝藥時,無意間就跟一旁的看著的小兒子曹沖說起關於民間方士的事。曹沖那時袖著手,對曹操關於民間方士的介紹很好奇,舉一反三地說道:“父親,奉孝叔父府上現在就住著一位道長。不知他算不算父親所言的方士?”

曹操那會兒挑了挑眉,捋著胡子說道:“奉孝府上的?倒是可以一見。”

曹沖眨了眨眼,跟曹操說:“這位道長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帶著滎兒出門的,父親可要現在召他?”

曹操想了想,擺擺手,笑得意味不明:“明天召見。明天廷議後再召見這位道長。聽聞那位烏角先生道術高深,為父倒要看看,他是怎麽個道術高深法?”

曹沖扣了扣手,轉悠著烏溜溜地眼睛看了看曹操:父親這口氣聽上去,為什麽讓他覺得明天會出事呢?

事實證明,曹沖小朋友的預感是非常正確的,在左慈那天受了召以後,居然真當著曹操的面表演起了在他看來是戲法,在蔡嫵看來是魔術,在廳裏一眾人看來是神術的小伎倆。在鎮住廳裏一幹人後,左老道又不嫌事大的湊到曹操面前,拿他當年糊弄蔡嫵那一套拔簪分杯法給曹操祝酒,祝完後笑瞇眼睛看著曹操說:喝了我這酒可是能萬歲長生的,司空大人以為呢?

曹操聽了登時就怒了:長生什麽的自不必說,他手下那支不見光的部隊挖了多少帝王將相的墳,也沒見哪個真能萬古長青的。單是這萬歲,就夠他惡心一陣子了,不說這個詞有歧義,會讓人以為,這是在罵他。就是這字面意思,也夠他殺左慈一千次一萬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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